打完絡子他摸摸靈哥兒小手，發覺有些冷，就把小被子和湯婆子都拽過來，湯婆子挨著孩子腿腳，又用被子遮住。。他說完起身去關門，不曾想有人勒馬在鋪子前停下，他剛才就聽見了動靜，只以為是過路的。。這些事李婉云不好同外人說道，只她自己在心中咂摸，出路若找不到，怎么都得給自己找條退路。。陸谷領著她和身邊十一二歲的小子進來, 讓他倆坐下，他抱著孩子只能單手倒茶水, 笑著開口：“今年剛開的, 賣些雞鴨兔肉，有時也殺豬肉。”。陸大祥見她不敢回嘴，心中得意起來，這幾年他倆吵架，次次都是杜荷花罵的他狗血淋頭，好容易占一回上風，哪有輕易繞過的。。

“不拿不拿，就送家去，交給碧兒她老娘，給我燉一鍋。”小老太太吐著煙霧說道。。兩歲出頭的孩子本就不太能記住人，沈玄青走了六個月，時日太久，他剛走的前兩個月陸谷幾乎每天都要和孩子說說阿爹，到后來，就有些逃避。。紀秋月把糟蹋春菜的昭兒從菜地里拎回來，聽見這話就笑了，果然不同往日，長大了，沈堯青近來勞累她看在眼里，要砍柴挑水，每天下地挑糞，鏟糞掃灑也是他的活兒，家里時不時有個事情，還得趕騾車出門，于是說道：“娘，你就聽二弟的，他這話有理。”。“阿姆讓你睜眼你再睜開，不然眼睛疼，知不知道？”他把白沫子往靈哥兒頭發上搓，邊洗邊說。。

“好。”。孩子小，這幾個月不是鬧肚子就是發熱，鬧了兩三次，糖人不能多吃，沈雁也知道，就拿了個最小的塞進靈哥兒手里。。“我們家就是如此。”邵牙子咧嘴一笑，說：“有這井水可打，就不用拎著桶到外邊去了，那賣水的也不必理會，一年兩年不說，十年八年要省不少水錢。”。昨天賣完了兔子，只剩五六只雞鴨，雪下得這么大，街上不好走，晚去一陣也沒什么，若真有急著買的，附近兩三條街的人都知道他們住這里，自然會找來。。“坐這兒自己吃，姑姑給咱們做飯，院里冷, 別出去了，記得也別離泥爐近, 燙一下可疼了。”她輕按著靈哥兒在陸谷旁邊的小凳子上坐下，給掰了小半個軟饅頭讓吃。。

疑惑和緊張在他們四個人看見提著兩個水桶回來的顧承越之后，除了沈玉不解，其他三個你看我我看你，不曾想竟是那天在繡坊門口差點撞到紀秋月的年輕書生。。沈玄青走后，早起外面較冷，他抱孩子走進堂屋，看見桌上碗里放好的乳果，就坐在桌旁喂靈哥兒先吃，又朝衛蘭香屋里喊道：“雁雁，起來沒？”。陸大祥氣得臉紅脖子粗，被罵成這樣哪里能忍：“老娼貨！”。“長得好在樓里過得不差，可偏偏就是長得好，更難贖身，她也知道，才尋了短見。”。

沈玄青飛快取了弓箭，隨手將長刀背好，他心頭直跳，防身的行頭到了手中后直接閃在樹后，一時不敢妄動，極度緊張之下，他胸膛起伏劇烈，卻硬生生忍著，沒發出多少呼吸聲，屏息去辨別黑箭射來的方位。。呂冬生男人一看來了這么多人，當即就發了慌，勉強穩住心神詢問怎么回事，得知是呂冬生在外頭嚼舌根招來的災禍，他口中喝罵，一記老拳揮過去，打了呂冬生一頓。。正在收錢的沈雁仔細點好，把幾十個銅板嘩啦啦扔進錢盆里，隨后也解了身上圍裙，提起竹籃和他一起往外走。。多數小孩記性都好，這么小的孩子，也不理解那兩句詩是什么意思，可他還是很高興，抱起靈哥兒親了好幾口，樂得什么似的。。回去的路上，他腳下快了些，心里忽然懊惱起來，怎么這么笨，早知道第二回 就給送到布莊，就不用說那么多話了。。

下午，過了晌午最熱的時候，街上行人漸漸多起來。。“我這兒有呢。”沈雁答應一聲。。冬瓜南瓜不用栽，這兩樣要爬藤蔓，回頭結了果從老家帶來就好，這里沒太多地方能種。。

冬天時下了好幾場大雪，人人都說瑞雪兆豐年，麥地里麥子逐漸蘇醒，片片綠意蔓延出去，看得人眼闊身心舒暢。。尤其衛蘭香，她年紀大了，這兩年家里忙，連她也不能閑下，又是種地又是伺候禽畜，也該歇歇。。“嗚。”乖仔蹲坐在他腳邊，昂起頭看他和小靈哥兒，似乎是在學孩子說話。。牛車騾車往前跑，行人落在后面，而杜荷花因著腿瘸，走得比旁人還慢。。紀秋月同他說起沈雁的親事，家底殷實的漢子在鄉下可以說是香餑餑，可他們家又不缺那點彩禮錢，沈雁又沒心眼，去了豈不是被幾個嫂子磨搓受氣，干脆就拒了。。

陸大祥向來沒她嘴皮子利索，這會子被下臉，急得臉色都變了，罵道：“賤皮子，你有能耐，去上人家跟前說去。”。“好好。”陸谷又笑道：“怎么一遇到吃的，眼睛耳朵都這么好使，我喊你洗臉怎么聽不見，嗯？”。聞言，陸谷笑了下，笑他們家二青不敢讓兩個孩子聽見他倆要出門玩，但還是笑瞇瞇點頭，同樣低聲說：“好。”。

靈均小，有時候大人說話他根本聽不懂，但見姑姑伯伯神色都不好，他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沒說話，等陸谷過來抱他，才緊緊摟住阿姆脖子，貼在陸谷臉頰上睜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看幾個大人。。原是這樣。。陸谷在旁邊洗衣服，下意識看向沈玄青，他大概猜到，說的兄弟，就是馬隊那些人。。沈雁原本在后院掃地，余光中留意到鋪子門口來了人，抬眼望去，竟有些像沈玄青，她在原地愣了一下，手里的掃帚都來不及放下，一股腦就往前跑。。

陸谷喊乖仔過來，聞言笑道：“有呢，好幾只，給您挑個大的。”。只他倆在家，陸谷沒忍住，背著沈玄青輕輕捏了捏兒子肉肉的臉頰，軟糯糯的，完全是個小團子。。乖仔伏下身子做捕獵狀，見狀，陸谷知道它在玩耍，就隨它去了，沒有再多管。。他倆在府城住了兩晚才回去，該吃的吃過，該見的見過，還給羅標買了酒，陸谷心滿意足，他也是到過府城的人了，甚至可以說，他活了小二十年，頭一次玩的這樣痛快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