鋪子門一開，沈玄青領著他往里面走，說：“屋子在里頭，床我都鋪好了。”。院子里彌漫著一股不算好聞的藥味，別人幫他煎藥這件事讓陸谷十分陌生，在家里的時候，一旦病了要么是熬過去，要么自己到后院煎藥，藥味大了飄出來后娘還會罵他。。門口的因比尋常桌子長一些，堵住了大半去路，這倒無妨，人是站在里面剁肉的，留出能走的口子就行。。前兩天的竹篾還剩一些，改明兒閑了他得再編幾個。。還沒進門呢, 大灰和大黑就跑出來迎他，山路太遠, 連狗也累的氣喘吁吁, 進門后就趴在地上吐舌頭喘氣歇息，沈雁給它們都倒了水。。

鐵味兒混著血腥味道在嘴里蔓延，黃達嗚嗚叫兩聲，舌頭被緊緊夾住后他神情越發驚恐，一雙小眼睛睜大到了極致，眼瞳里映出沈玄青如淬了寒芒的雙眸。。小牛犢很是溫馴，都不用他拽繩子，跟在他旁邊不緊不慢走著，比乖仔小，但看著乖巧穩重。。在外人面前這樣，陸谷耳朵微紅，偏偏沈玄青和掌柜神色無異，他只好任沈玄青嗅聞。。沈玄青下床去倒，扶著夫郎坐起來喝了水，一手在床上摸索著，將那塊布拽出來，和手帕一起扔在椅子上，到明日再洗。。他便顧不上說話，連忙進房忙活了，這剛出生的孩子除了睡覺，只有吃奶和拉撒時才會醒來，一天尿不少呢，尿布就得勤換，院子里到處搭的都是尿布和小孩衣服。。

沈玄青又道：“多半在月底開張，靈哥兒也有半歲了，穿厚些應該可以。”。陸谷將陶罐放在泥爐上，順勢坐下添了兩根柴將火加旺，見大灰過來了，順手揉了揉毛茸茸的狗頭，手感頗為不錯，于是他又捏了捏大灰耳朵。。冬天太冷母雞下蛋的很少，春日暖和了后，雞蛋逐漸就來了，自然金貴，聽見動靜就要過去收，萬一沒收及時碰碎了豈不是可惜。。這世道并不太平，先不說陸谷，他家還有未出閣的沈雁，沈雁常在河邊放鴨子，有時就她獨自一人，如今沈雁長大了，再有兩三年就要說親，一出門不得不防。。給人當伙計跑腿亦或是做些雜活，肯定不如開個鋪子更掙錢。。

“嗯。”陸谷認真點頭，頓一下又小聲強調說：“我喜歡做繡活。”。家里的大甕新舊一共十五個，到了收稻谷的時候，把剩下的八個大甕都裝滿，別說一年了，這么多米和面，若省一點，就是兩三年也夠吃，大甕太多矮屋擺不下，好在如今有新宅子了。。“到前院坐著去，這里用不上你倆。”衛蘭香在切筍子，沒讓他倆動手。。他到大鍋里重新舀了熱水，塞好蓋子后放進孩子被窩里，小孩皮肉嫩，不敢挨湯婆子太近，天這么冷，大人好說，小靈哥兒可不能凍著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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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大祥氣得手抖的更厲害，朝地上呸一口血沫就要罵回去，沈玄青不耐煩他倆罵罵咧咧，聲音微揚：“夠了！說別的。”。“嗯。”陸谷答應著，因綁的太松垮，小靈均轉轉腦袋就給蹭歪了，他笑一下，孩子太小，還是不要強求戴花兒什么的了，就給取了下來。。都是一個村的，當年沈家二房窮苦時，吳家不曾輕視過, 吳家阿奶每見了他們，還會說幾句話，如從前那樣，沒有落井下石幸災樂禍，如今她去了, 衛蘭香按村里習俗，提了些米面過去。。熟了的乳果又白又圓，像是為了不扎到娃娃的嘴，上面一點扎手的毛刺兒都沒有，光溜溜的，一些不正經的人會暗地里取笑，但絕不敢在人前這么說，遭橫眼都是輕的，敢亂說話挨頓毒打都不稀奇。。“夜里我和大哥守歲，你睡你的，不必操心。”沈玄青邊說邊拍小靈哥兒，拍打輕晃之下，小靈哥兒方才也哭累了，眼睛漸漸閉上。。

乳果不止孩子能吃，大人也能，不過村里就這么些人，哪家大人敢胡亂上山摘乳果吃，被發現了全村人都得上門去罵，吃什么不好，偏生搶小孩一口救命奶吃。。陸谷只有一個人，這兩棵花椒樹長得挺大，花椒不少呢，他如今才將將摘了有一半，照這樣還得忙一下午。。他們這一帶都隸屬玉青府城，無論吉興鎮還是豐谷鎮，皆為玉青人士，到吉興鎮那邊并無戶籍遷移之憂，不如以后帶孩子去吉興鎮念學堂，他師父師娘一大家子在那邊，相互間還有個照應。。恍惚之間，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，也不知道沈玄青怒氣沖沖摔門出去的事，直到房門口響起焦急的呼喊，才讓他回過神來。。衛蘭香很快就醒過來，她緩了一口氣，看向房里的陸谷，怒道：“你是什么人？”。

“嗯嗯。”他吞吞吐吐，回答的沒有平時利索，一看就有事。。——。鄉下做虎頭鞋一般只繡前面的虎頭，講究的人家才給鞋幫子上繡納，她繡活雖不如陸谷那么精巧，但也會幾個花樣子，小娃兒的虎頭鞋只要彩繡亮麗就是好看的。。

他們三個寫寫念念，在屋檐下縫衣裳的紀秋月用耳朵聽著，時不時還跟著小聲念叨一兩句，讓沈堯青給聽到了。。“哎呀，不少呢。”阿霞手上全是風吹干的濕泥，探頭探腦看見鼠洞的糧食，禁不住說道：“這起碼得有三四斤。”。張正子太年輕又無后, 喪事不宜大辦，一切都從簡了，但也并非一個吊唁哭靈的人都沒有。。李婉云收拾好行李，兩個竹筐兩個籃子，還要背一個包袱，她一人是帶不走的，況且黃達那個二流子最近回村了，到處亂轉，保不齊路上能碰到，她不敢只身一人上路。。

陸谷看一眼后面院子，五畝大的地界，確實不小，夜里人都睡了，只有大白一個確實不好守，便說道：“都聽你的。”。--------------------。夜色籠罩大地，因鬧了賊，許多人家早早就關上門，李婉云也是如此。今日鬧成這樣，四鄰夜里肯定都會防備，就是黃達那個二流子，想來也不敢輕易靠近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