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雁把趕鴨子的活丟給沈玄青，提了魚簍到陸谷面前來了，她袖子上褲腿上都有泥點，但眼睛亮亮的，把魚簍拿給陸谷看，說道：“陸谷哥哥，你看，這是我和二青哥逮的，回頭燉湯吃了。”。他下手挺準(zhǔn)的，多個一二兩也無甚大礙，衛(wèi)蘭香只好聽他的，沒多收那一二兩的錢。。周香君露出個笑，就是抿著嘴看起來有點靦腆。。一場雨過后山里溪流變大, 從山林間流淌下來，溪邊水草豐茂。。

陸谷這會兒回過神，腦子能轉(zhuǎn)動了，聽見后娘的聲音卻是一抖，等沈家人走了，杜荷花一肚子火沒地撒，肯定會拿他出氣。。原本得了好東西帶回來的沈玄青因這一幕心有微疼，此時雖還未到情之一字，但陸谷這樣等他，是個漢子都不能鐵石心腸，這是他的夫郎，他卻沒看顧好，叫他心中愧疚，便卸了竹筐，從里頭拿出用大葉子包了好幾層的東西，剝開后就露出金色的蜜巢。。村里都是各掃門前雪, 山路無人收拾，他特地繞到屋后往山上走, 生怕被村里人瞧見, 邊走邊忍不住想，雪這么厚，小張氏卻被打得跑那么快, 一定是怕極了。。--------------------。到安家村的時候，看見穿著紅衣的新郎官和新夫郎，有人還在嘀咕，還沒到回門的日子啊，當(dāng)看清陸谷的臉后才恍然大悟。。

他坐下后還問陸谷：“嘗嘗？”。氣性來得快去的也快，沈玄青被這一句安撫，因方才失態(tài)讓他覺得沒面子，坐得直挺挺，上半身都是僵直的，抱著孩子沒多言語，直到他看一眼笑瞇瞇的陸谷，沒忍住也笑了。。沈雁在切菜，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，生孩子不讓靠近，這會兒又忙著做飯，還沒去看陸谷呢，只知是個雙兒，就問道：“二哥哥，我侄兒叫什么名兒？”。不等沈玄青詢問，他臉上高興勁添了幾分，開口道：“李家近來熱鬧得很，每天進進出出的大夫起碼兩三個，又是保胎又是看臟病，直把個李老太太氣出急出病來，又得多請一個大夫。”。不得不說，他心里是惶恐了一陣的，說不上來的失落和難過。。

他于山林中就看見陸谷坐在門檻上，瘦巴巴的，凝望著東邊的神情惶恐可憐，像是在那里已等了許久，甚至待他走過來才有反應(yīng)。。年輕人愛看熱鬧，衛(wèi)蘭香沒有過分阻攔，讓他倆路上小心些，就和沈雁先回家了。。今年送的年酒都是用小的紅漆木桶盛，有蓋子蓋著，比端碗有面子多了，紅色還特別喜慶，一出來被村里人看見，還有人問他們木桶多錢。。

“真哥兒，快回去快回去。”全子一看他來了，嚇得連忙過去推他走，生怕李婉云紅了眼不認(rèn)識人。。她說話夾槍帶棒，又道：“我可聽人說了，前些日子老二在鎮(zhèn)上賣伏羊，回來你們和老三家一起吃了羊肉，這日子還叫窮？可別糟蹋我們這些窮鬼了。”。乖仔躺在麻袋上蜷縮成一團，等他掃完灰才懶洋洋爬起來，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，懶散搖兩下尾巴來蹭他小腿。。陸谷之前不知道他打聽狗崽的事，聽見自己名字還愣了一下，繼而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他沒養(yǎng)過狗崽，所以這會兒心里沒太大的感覺，轉(zhuǎn)頭見大灰它們喝水回來了，心想不知是什么樣的狗崽。。聽到沈玄青的聲音后，陸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，抿著唇一言不發(fā)轉(zhuǎn)過身，想到沈玄青身邊去。。

當(dāng)然狗不懂這些，他和大白說話講道理是沒用的，只能任它在原地走動搖尾巴。。連要出門的陸大祥都拐了回來，從腰間摘了旱煙桿，蹲在墻根抽了幾口，煙霧籠罩在他滿是陰霾的褶子臉上，看起來比往日老了幾分，而一想到杜荷花的話，就越發(fā)叫他心里不痛快，連帶著對陸谷這個野種越憎惡。。岸邊圍了不少人，陸谷一身紅衣濕噠噠的，往下淌著水，幸好衣服是完好的，沒有被幾個賊眉鼠眼直往他身上瞧的人看了去。。公雞的事既然說開了，就再無任何芥蒂，沈堯青還想起了李婉云，說道：“老張嬸子三七五七的時候她都沒回來，張家二房和那些親戚還跑去李家了，怎么吵的不知道，李婉云就是沒回來，看這樣子是不認(rèn)張家了。”。房里點著燭燈，陸谷和沈玄青一起泡腳，他坐在床沿，沈玄青拿了椅子坐在對面，木盆里放了艾葉，水顏色變深，白皙的腳面隱在水下，偶爾動一下就不小心碰到沈玄青的腳，他低下頭不敢再亂動。。

沈玄青笑笑再沒過多言語，不過李柱子直言快語，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，倒也是個實誠人。。==。衛(wèi)蘭香停了手里的活，開口道：“不必，地上不臟，我只將草屑枯葉掃成一堆攬起來，又不是全掃，你忙你的。”。

如此一想，才叫他心中安定。。陸谷長了好幾年凍瘡, 也知曉這個道理，聞言點點頭, 因沈玄青的關(guān)切, 他抿唇露出個很淺的笑意。。“那么多呢，人家都說積少成多，賣得再便宜也有不少銀子，賺了不少吧。”周云芝咂了下嘴，臉上明顯不信。。“幫我疊一下。”。地龍拿樹葉包了一大包，魚簍里泥鰍也不少了，沈玄青帶著一腿一腳的泥在河里洗了洗才上岸。。

于是就連沈堯青也在嘴里直念阿彌陀佛。。他倆往家里走，沈玄青想了好一會兒，才低聲問陸谷：“你買酒是想喝了？”。來回走了這么多路，老宅在村子最后面，衛(wèi)蘭香讓陸谷先到大宅子這邊歇腳，可不能顛著她孫兒了，她十分殷勤：“你在這里歇，娘回去給你拿棗子糕去，晌午想吃什么？我叫雁雁給你蒸了碗雞蛋羹。”。他倆平時半個多月下山一次，山路這么遠，自然不能經(jīng)常跑，不然光路上就耽誤不少功夫。。陸谷也不例外，沈家人待他好，紀(jì)秋月有身孕了，他當(dāng)然也高興，想起妮兒喊他小嬤，心道以后他們家也有個小小的孩子喊他小嬤了。。

小竹籃摘滿足夠他和沈玄青用一個月，他就慢慢松開手里的樹枝，帶狗崽往回走。。下午周香君帶著沈玉過來串門，和衛(wèi)蘭香坐在屋檐下納鞋底。。沈玄青笑著松開手，看起來沒有任何愧疚，陸谷總算知道為什么沈雁說她二哥哥討人嫌了。小鬧后他倆一同出去，才發(fā)現(xiàn)果真下雪了。。進門后他將竹筐里的東西都掏出來，陸谷站在旁邊圍看，待看過后兩人都心滿意足。。楊顯拍拍他肩膀，答應(yīng)道：“這是自然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