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旺兒十一歲，半大的小子，還算是孩子呢，走時給他把剩下的半包梅花酥帶上了，李婉云想推拒，但陸谷和沈玄青都讓帶，便不再多言，不然也太過生分。。去年割草讓他們家起碼多賺了六七百文，這還不提何志在家時幫著鼓勁下力氣，多割了不少車草，只六七錢對他們來說就能花許久，日子遠比從前要好過些，年節時有錢割兩斤肉，豆腐也能買得起一塊大的，哪能不高興。。靈哥兒猶豫著，順著他的話抬頭看向門口的生人。。“你喝茶。”沈雁倒了杯茶水，她沒端過去，伸手輕輕往顧承越那邊推。。

孩子是在老家，又不是別的地方，況且山腳下晚上涼快，孩子夜里睡覺明顯比在鎮上踏實，他想是想靈哥兒，但沒那么不舍得。。她死了男人，怕爹娘隨便找個鰥夫將她嫁出去，若再遇到老張氏和張正子那樣的人，豈不是又跳回火坑。。他們這里習俗如此，勞作一番，好叫人知道，女婿是有力健壯的，只要能干活兒，勤快些起碼餓不死，對鄉下人來說，一家子能吃飽穿暖就很可以了。。

沈玄青帶了靈哥兒去顧家，等吃過酒席就一起回來了。。魚簍滿了小半, 她蹲久了站起來歇歇，又甩甩手上的水, 說道：“蓮嫂子, 趕明兒大嫂回來，咱們一起去山里挖筍子，多挖些還能賣點兒錢。”。“哎呦，誰家的小老虎生氣啦？”。陸谷點點頭，這樣的大事肯定得上墳告知。。他下床穿好鞋子，拿了小鋤到院里挖根菜，長了這么久，根菜正是吃的時候，挖出來后一看，比他拳頭都要大呢，挖兩個足夠一大碗菜。。

出去玩耍一趟，日子又恢復，過了兩天，想著孩子在老家，陸谷想了，在碼頭買了兩個西瓜，沈玄青套上騾車，他倆就往回趕。。他倆同仇敵愾說一陣話，見沈堯青從地里回來，不用鎖院門，就帶孩子回老家做飯去了。。她鉆進錢眼里，一輩子只知要把錢捏在自己手里，誰敢跟她要誰就是她仇人，然而陸大祥也不是個省油的燈，她不給錢，就直接說沒錢抓藥，逼得她只好拿出藏了許久的銀錢。。陸谷連忙給倒茶水，沈玄青坐下后說：“豬栓在后院了，明天一早牽過來殺，進鎮子后我沿路吆喝，說明天殺豬。”。“四頭大豬吃的多，那四只小豬仔吃得也不少，冬哥兒他們一天打兩車草回來，何叔何嬸體弱，他力氣也沒那么大，只能割兩車，我和阿嫂閑時還要帶著孩子出去打豬草，不然家里豬羊都不夠吃。”。

因兔子和雞鴨都不多了, 今天一早沈堯青就趕騾車回老家，陸谷和沈雁看著鋪子，他明天就過來。。沈玄青走時說趕在入冬前回家過冬，雪大大小小下了好幾場，始終不減蹤影。。他也不惱，既然不要就算了，又把母雞關進籠里。。半月前他惦念著沈玄青應該快回來了，就攢了些雞蛋，沈玄青愛吃炒雞蛋，路上艱辛，肯定吃不好，回來要好好補補。。自打賣兔子的肉鋪開了后，家里人有時想吃個和雞鴨魚不同的野物，他去買了幾次，見過陸谷。。

房門大開，陸谷很快掃了屋里的地，又出來掃堂屋，怕孩子被塵土嗆著，他手腳很輕。。陸谷收拾好東西，細軟都帶上了，他其實不太想走，沈玄青從北邊回來，會先經過吉興鎮。。馬兒隨著人小跑起來，顛的籠子里雞鴨咕嘎叫，雨中跑走，連沈雁和沈玄青也笑起來。。她這幾個月和陸谷一起等二哥哥回來, 不曾想竟出了這樣的事，前兩天她還在和陸谷說，二哥哥怎么不知道寫封信回來, 話一出口看見陸谷臉色有點發白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，低頭再不敢言語。。

連乖仔也上了車，趴在靠外的地方。。*。他確實倒霉，不過這次因禍得福，不但活了下來，連買宅子做小買賣的本錢也有了，他心中五味陳雜，苦澀多過高興。。

他們家小雙兒長得越□□亮秀氣，不過靈哥兒不是特別斯文安靜的性子，有時愛笑愛玩耍，笑起來跟個白白嫩嫩的雪團子一樣，讓他覺得除了管孩子累點，再無任何不好的。。雖是見慣的事，可衛蘭香好容易得了兩個孫兒，哪里舍得讓孩子如此，背在背上來回蹲下起身顛簸，又風吹日曬，那么小的孩子哪能好受。。李婉云聽完，抬頭看了看鋪子，進來后光顧著說話，都沒瞅瞅。。果樹不高，就是許多熟果子被鳥兒和蟲子吃了，好果子不剩幾個，都這會兒了，有口吃的就不錯，沒人嫌棄，被鳥雀啄過的果子也摘下來吃。。趕路小半月，有時過野地或山林時，他帶了弓箭，會打一兩只兔子解解饞，和眾人分著吃些，也能喝酒談天說地，在馬隊里混的當真不錯，丘老大還問他愿不愿來馬隊做事，拉車看貨這等雜事不必做，管幾個手下就好。。

去年一年，沈玄青每個月總抽出幾天工夫上山打獵，如今在鎮上看鋪子，待的時日久一點，對陸谷來說沒那么不習慣，在家里有衛蘭香和沈雁幫著帶孩子，沒那么勞累。。到第二天醒來，他臉色明顯疲倦。。“雞賣了一只，有個大娘過來讓殺雞，靈哥兒不乖，一放下就哭，我只能跟她說殺不了，她就沒要。”陸谷同樣坐下，笑著同他說起今日的事。。孩子一醒，許多事就坐不了，他哄著靈哥兒玩一會兒，給吃了乳果，想起還沒掃灑，就把木搖籃拉到堂屋，讓孩子在里面坐著，給拿了小撥浪鼓和泥豬泥狗，讓靈哥兒在自己能看見的地方玩耍，萬一咬這幾個玩物，他好從嘴里掏出來。。

大夫診出喜脈，捻須一笑說了兩句賀喜的話。。陸大祥氣得臉紅脖子粗，被罵成這樣哪里能忍：“老娼貨！”。陳心蓮點點頭：“嗯，快回去吧。”。